写在窗户边上

玉麒麟

窗户代表了人对外面空间的参与和审视。古人的窗外是芭蕉，所以忧愁也罢温情也罢，都是他们眼跟前的事。我们的窗外是别人的窗户，所以心里边都是外面的事。

古时候的窗都是木质的，曲曲折折雕了花纹，里面还要糊上一层薄薄的窗户纸，朦朦胧胧，开合间要么一览无余，要么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。这样的窗户就像老式的婚姻，掀开盖头便是一辈子的相守。现代的窗户都是金属和玻璃的组合，冷硬坚固，经得起风雨和离别，站在窗前随时可以看到外面的世界、于是有了比较，有了选择，有了欲望。

是我们改变了窗户，还是窗户改变了我们？

黄永玉画过一些美丽的窗户，严格地说是美丽的窗外，因为窗户只是画框，画在窗外，他说：

“‘文革’期间，我住的那些房子被人霸占了，只留下很小一些地方给我一家四口住。白天也要开着灯，否则过不了日子，于是我故意地画一个大大的，外头开着鲜花的窗口的油画舒展心胸，也增添居住的情趣。”

无论怎样，有窗总是好的。淡泊如陶渊明，即使做了柴桑之人，也还是要“倚南窗以寄傲，审容膝之易安”，并极懂得享受窗之乐趣“夏月虚闲，高卧北窗之下，清风飒至，自谓义皇上人”。只要是有窗户的房屋，再简陋也能住出情致，至于这窗户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，就不重要了。

每个人都会有关于窗户的记忆，每扇窗也都有一个故事，可惜会讲故事的人越来越少，因为大家都越来越忙，讲的人和听的人便都没了时间。倒是快乐老头黄永玉背着画架沿着塞纳河走到翡冷翠，一路行来，看过了许多窗户也有了讲故事的心情，不过他讲的窗户仍是孩童时代留在记忆中的那扇。

“两三岁时，在‘古桩书屋’，爷爷房里有一个带窗户有栏杆和可以坐卧的窗台的大窗，窗外是个七八英尺不到的小园子，栽满了长着青嫩绿色大刺、开又白又香小花的矮棘树，除了蜜蜂和蝴蝶，连猫也挤不进去。爷爷给它起了个朴实的名字：‘棘园’。

下雨、落雪、阳春天气，坐在窗台上一路从棘园看过去，白矮墙和黑瓦檐，张家李家的屋角、影壁、北门的城垛，染房晒布的高木架，看不见的还有北门河，河对面的喜鹊坡，你还可以想像那一带的声音……那是第一个认识的世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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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的窗户是四合院的,现在,是钢筋水泥的了.